<SA>他們去踢球

<SA>他們去踢球

他第一次聽說他的名字時是在小學,他聽說另外那個縣的俱樂部有個跟他一樣不錯的孩子,跑得很快——比他還快——他們這樣說的時候,他心裡很不是滋味。這種不是滋味的滋味跟那個名字一起留在他幼小的夢裡,夢裡他跑著跑著就飛上天,長長的跑道有著七彩的顏色,而在槍響之前他便超前了所有人。但這也不過就是夢一般的事情而已,夢跟童年都是終究會塵封的東西。
 

國中的時候他換了個俱樂部,還是在踢球,沒什麼,因為他喜歡踢球。他花了一星期設計自己進球後要比的勝利手勢,他想讓人覺得自己謙虛,所以設計的手勢最終指向了天空。第一次比出這個手勢時,他記得他仰起頭,往上一比,赫然看見一道彩虹。
 
他考試成績總是不錯,沒有落下任何東西,他睡最少的覺,用最耗力的方式活著,儘管他對時間永遠節儉。他穿上嶄新的制服,新學校當然還是一所好學校,在踢球上不那麼好,但不要緊,他在最棒的俱樂部踢球。隔年他聽說了另外那個俱樂部有個終究決定不打棒球了的男孩子進隊,高高的,很瘦,但跑得非常快——比你還快——隊上他最討厭的那個省力的貓唇後衛這麼跟他說。有什麼東西非常模糊地被記起來了,但他甩甩頭,轉身就忘掉了。
 
第一次對上他的時候,他的眼睛已經被汗水浸濕了,不是情緒上的濕透,是扎眼的日光與純粹的體力消耗所造成的,他濕得徹底,對方換了人,高高瘦瘦的他在他眼裡彷彿一根竹竿,不禁撞的,他這麼想。但他跑起來了,像被下咒那樣止不住藏在骨幹裡的興奮,像一隻狂野的兔子,蹦著蹦著也就佔領了整片草地。
 
但這是不行的,他要贏,他帶著球,球就像黏在他腳上那樣他帶著球往前飛奔,他繞過一個,再閃過另一個,於是門幾乎空了,時間卻慢了下來,他理應聽不見兔子的腳步,但有一隻腳從後面插了上來,他摔倒在地上,哨聲十分尖銳,尖銳得彷彿想宣告自此他生命會被一分兩半。
 
他到他身邊來了,低下頭,把汗甩到他的手臂上,很熱,燙得就像今天的太陽,他的頭髮也是,太陽一般泛起漂亮的金黃,他借他的手起身,看清楚了他的眼睛。
 
有那麼一瞬間他覺得這個人不是兔子,而是猛獅,但對方朝他咧嘴一笑,那股狩獵的氣息便全數被壓下消失。
  
 
 
他因為對他的犯規被吹了一張黃牌,他踢進那顆十二碼。
 
進球之後他抬頭,恍然間,竟又見到了那道彩虹。


(完)





極短番外:

第一次上他的時候,他的眼睛已經被汗水浸濕了,不只是身體上的濕透,還有扎人的回憶與純粹的情動所造成的,他濕得徹底,對方也是。以前高高瘦瘦的他在他眼裡不過是一根竹竿,他曾輕蔑地認為他不禁撞。但他跑起來了,讓他像被下咒那樣,止不住自己明明已經藏進骨幹裡的情緒,他就是一隻狂野的兔子,蹦著蹦著也就佔領了他心裡那片草地。
儘管十年來他早知道自己當初錯了,但今天,他才第一次明白自己錯得有多徹底。

他可是太禁得起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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