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他的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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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

櫻井翔走在去上班的路上。

日頭已經要落下了,遍地金黃。烤栗子的香氣大概是金棕色的。





通常夜被人理解為影子,然而于櫻井而言,日夜只是純粹的、機械的時間。他喜歡時間,他使自己規律得就像時間,他肋骨與脊椎都可以化為時間的刻度,只要他們不歪斜。



唯有一點較為平凡,櫻井仍是透過身體理解四季。



眼下,從領口鑽進的涼意,讓他明白是時候該把櫃子裡的短袖收起了。



櫻井翔很少相信離奇的事情,他也不怎麼喜歡奇蹟,儘管他崇拜那些宏偉,展現人類巧思的文明與遺跡,在斑駁但巨大的存在之前,他欽佩並理解。



他無法想像方可以圓;他難以接受日裡有夜。

一如天使難以兼任魔鬼。







但,此刻,街燈下,迎面站著那樣一個高瘦的存在,在櫻井停下腳步之前,他的靈魂便感覺到了,這是他至此,關於這個世界所有認知的顛覆者。



在他面前,慢條斯理地收攏了原先展開來擋住他去路的墨色翅膀。



櫻井翔聽見了時間的聲音。







滴答滴答。



滴答滴答。



滴答滴答。







櫻井翔感覺到了原先流動的一切,不再擁有任何走勢。河流被阻斷了,世界就要停止。



收攏翅膀的人似乎就要邁開腿往他走來,但櫻井翔先一步向前了。



他想看清他,他必須要到街燈底下。







「你是……櫻井翔,對吧?」



櫻井翔並沒有打算回答這個問題,因為對方顯然不需他的回答。



對方瞇起眼,像是要揭開他睫毛瀏海藏起的意圖那般,彎了腰,俯身用仰視的角度看他。



櫻井沒有避開任何試探。



「你好像很明白情況。」



對方的翅膀掀了一下。



櫻井翔仍然無法把自己的從那對小鹿般的眼中拔出來。



「……顯然這是我的優點之一。」



「你的優點還是你的古板?」



「我的優點就是我的古板。」



他才說完,他便笑了。









秋天。

時間長河即將靜止,世界的一切喧囂都將趨於靜止。櫻井翔改變的東西並沒有很多。







他仍舊無法想像方可以圓。



他難以接受日裡有夜。



但他知道自己犯了個錯,魔鬼當然能夠兼任天使,只有天使才不能兼任魔鬼。







「你有什麼遺願?」



櫻井翔思考了很多,他想要多偷得一點,他是一個縝密的人,眼下,所有曾經耳聞,難以置信的傳說,儘管不可信任,卻成為了該被參考的野史。



櫻井翔打了一個賭。

正如他工作時機械般地洗牌發牌,卻又常用高超技巧改變他人的人生。



他不是真的想為自己無可救藥的靈魂求得新路,但他仍然喜歡時間。



喧囂還沒靜止之前,一切都還能被繼續譜寫。



「我要你的一個吻。」







那雙眼睛靠過來的時候,櫻井翔聽見了時間的聲音,滴答滴答,滴答滴答。



神不愛人,人才愛人。







滴答滴答。







他贏到了很多東西。

比如滿地,不再有意義的黑色羽毛。

比如自此後,伴他永生的一個名字。









相葉落到地上幾天了。

相葉已經很久沒有走路,還沒習慣。



「你想吃點什麼嗎?」

「秋天就該吃烤栗子吧。」

「那我去買。」



他們在樹下的長椅上休息,秋天,遍地金黃。



「為什麼你知道跟我接吻就可以活著?」

「不,我沒有活著啊,我不是死了嗎。」

「哎呀,你懂我意思的吧!」



櫻井翔其實懂得。



「我真的不知道,就是有種感覺。」

「聽起來不像你。」

他們認識並不久,但櫻井也懂得這句話。

「我也覺得不像我,所以我後來想過了。」



相葉剝開栗子,把熱騰騰的栗子肉遞到他手上。



「我猜到了你應該不被允許去愛誰。」

「我是死神嘛。」相葉點了點頭。

「但你明明有一雙可以愛人的眼睛。」



相葉穿著一件紅大衣,脖子與下巴都埋進了灰圍巾裡。



神性終究不同於人性,如今相葉必須知曉冷暖,也許某天他們都會一起變得稀薄,逐漸透明,然後永遠地不再存在。



在那時,方不能成圓,是因為沒有方,也沒有圓。









起身時相葉帶走了那些栗子殼。



「我想我會喜歡做一個人的。」相葉說。



櫻井等待他重新穿上毛茸茸的毛手套。





做一個人,一切因此變得短暫。

但可以愛人,也可以接吻。



死亡來的那一天。

他吃了他的神,把神變成了他的人。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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